世界音樂學習:巴里島甘美朗密集課程進階班

Sherwin Yang
Dec 11, 2022
演出彩排

2022 年 11 月,我回到母校臺大,參與巴里島作曲家 I Nyoman Windha 一週三次、共五週的巴里島甘美朗密集課程進階班,課程由王櫻芬教授共同指導、劉亦修助教協助,12 月 2 日於臺大文學院正門舉行成果展演。

針對甘美朗這類國際知名的印尼音樂,過往短暫的學習經歷,僅多年前於臺北藝術大學,修習由李婧慧教授的甘美朗的理論與實技,初步認識安克隆甘美朗(Gamelan Angklung)與中爪哇甘美朗(Gamelan Jawa),當時對於演奏技巧(如敲擊後的止音)有進行基本練習,拍數的數法(重拍在循環的最後而非起始)也有大致習慣,算是對甘美朗這個樂種建立理解的雛形。

普通 506 教室練習實況

學習方式

我算是插班生,針對即將學的曲目,有先拿到相關的 Youtube 影片,所以還能大方向聽過一次,實在難以想像以前沒有網路的時代。

課程中,老師一次會教一小段可以循環的段落,按照重要序簡單教完所有人一次後,讓同學們開始群體練習。循環期間,再視每個人的學習狀況分別指導,尤其針對比較複雜的 Gangsa(金屬鍵琴)、Reyong(坐鑼)的節奏會做較多次的示範,我的 Ceng Ceng(小鈸群)部分則是到大家都穩定後,老師才會過來指導,又因為這個樂器允許較多的即興成分,老師有時並沒有一次教完我所有細節,而是由淺入深,每看我熟悉到一個程度後,才會又加入更複雜的細節,比如開、悶音的應用、和 Kendang(鼓)的對點等等。待到老師幾乎搞定所有人,才會自己加入、演奏指揮角色的鼓。

多人共同演奏的 Reyong
陪伴我一整個月的 Ceng Ceng

挑戰所在

甘美朗的音色的獨特性已經不用再贅述,光是聆聽上想要找出規律就是個很大的挑戰,更不用說演奏上,實際體驗這些魅力的同時也要克服種種困難。

  • 從獨奏首次進入合奏時的自我懷疑:老師對個別同學的指導雖然十分清楚,但第一次進入合奏階段,難免會無所依據:許多細小的拍點,一旦錯過一個,便會整片平移。以 Ceng Ceng 來說,有些複雜的節奏能對應到的只有鼓點,在老師真正開始打鼓以前,面對眾多的 Gangsa,確實會不曉得自己是否有打在對的位置上。
  • 各座位音場需要聆聽的提示不同:不像是一般樂團(Band),聽鼓就是鼓、聽貝斯就是貝斯,大家演奏的東西天差地遠,絕對不會跟錯人,甘美朗演奏中,面對此起彼落的金屬聲,(在還不討論鑼的前提下)很難找出現在到底演奏到哪邊。雖然這次密集班中,我主要以演奏 Ceng Ceng 為主,但還是有稍微碰一下 Gangsa,快速的 Kotekan(交織的樂句)中,非常依賴隔壁同學如提示般的存在,一旦座位稍微改變,需要習慣的是截然不同的聲響,導致完全沒有抓得住的、可以檢查自己在哪裡的拍點。
  • 相似的音型難以背誦:記憶上,樂句都很像需要前後文:以 Kebyar 中演奏主要旋律的 Gangsa(Kantilan 與 Pemadé)來說,琴鍵基本上就是十個,尤其在 Kotekan 時的旋律,多半只是簡單的上、下行的短音型,排列組合通常非常類似,如果想要正確記憶,確實需要大量練習。
忙著指導每個樂器又同時還要打鼓的老師
難得一見的皮影戲甘美朗 Gender Wayang

創作元素

身為創作者,學習過程難免會不由自主地想辦法汲取出可以應用在未來創作的大方向元素,累積在一些筆記本內,對我來說,印尼甘美朗風格十分明確,雖然因其樂器特性、音律、群體演奏等理由,導致其具特有、難以模仿的聲響,還是有些可以應用在全然不同曲風的作曲技法,等著之後慢慢嘗試。

  • 交織(Kotekan):大致上可以理解為西方 Interlocking 的意思,將兩組旋律鑲嵌成聽覺上的單一旋律,同時象徵眾人的合作。雖說在日後作曲的實際應用上,可能會受限於樂器音色等因素,但至少片面應用在例如雙聲道的極左與極右,或許效果會不錯。
  • 循環(Colotomy):綜觀甘美朗音樂,樂段的重複總象徵著生命的循環。而大大小小的鑼作為各樂段間如「標點符號」般的存在,巧妙地「暗示」段落分句,其重要性難以忽略。實際應用上,比方前面提到,Gangsa 或 Reyong 時常演奏較複雜、快速的樂句,一旦跟丟找不到大家時,鑼點此時也是個很好的提示。
  • 震動音色(Ombak):甘美朗兩兩一組的樂器有性別之分,貌似同一音高卻刻意留下些微差距,同時演奏時會造成的搖晃、震動的聽覺效果。有趣的是,對印尼人來說,如此些微的音高差產生的音色,才是「準」的。實際執行可能也稍微受限於樂器音色與數量(除非音色極度相近且展現此技法的意圖明確,否則可能會被聽眾認為是單純的音不準),但相關的概念也早已被用在一些調變(Modulation)的效果器中,也許有機會再在別的標的上試試看。
演出前的祈福儀式

總結來說,非常開心能有機會進行如此密集的訓練,我認為結訓後收穫最大的倒不是算拍子(或是如何卡進另一個人的反拍),而是接受老師一句一句教學時所需要的短期記憶 — — 一直以來果然還是太習慣於「樂譜」給予的輔助,並不是樂譜造成人們學習的障礙,只是過度的依賴使得直接學習的能力不小心生鏽了。再者,透過不停複習前後樂句、習慣每一次座位稍微的改變,而建構出這首曲子「全面性」的聲響,只聽 Youtube 或者 Spotify 等單一音檔,將會受限於決定性、單一的混音結果,是很難了解整首曲目的,必然需要現場練習,理解自己的部分,也同時熟悉他人的演奏內容。

比較可惜的是,老師有時候講到甘美朗的歷史,或是樂器的形制、習俗的緣由等,專有名詞過多,也可能剛好是老師的英文口音較重,希望日後能多些時間請教老師關於演奏外的議題。

Nyoman Windha、Ibu Warsiki、Keisha 與我(及後頭的亦修助教)

本次參與演出的其中兩首曲目:

  • Tari Condong:有 11 歲的 Keisha 擔任舞者,舞蹈內容是講述宮廷內的故事,屬於經典宮廷雷貢(Legong)舞蹈,精緻的手指動作、多變的表情展示都令人印象深刻。
華麗的服裝襯托下,隨著音樂流動的肢體扣人心弦
Condong 演出
  • Wahyu Giri Suara:由 Pak Windha 老師在 1987 年所創作的克比亞甘美朗(Gamelan Gong Kebyar)曲目,據老師所言,撇開早期的零散創作,這可說是他第一首有授權給各大團體的創作,每一段的旋律都非常吸引人,以九拍半作為循環,連低音骨幹擔當的 Jegogan(低音金屬鍵琴)演奏內容都絲毫不單調。
01:13 進到第一段主旋律,觀眾直接 High 起來
老師離開前的慶功宴,下一期密集課程暫定於 2023 年 4 月

演出日攝影:廖芸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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